[] 经济危机下美国人的消费变化：要变成中国人这样了

--> 一位密歇根州美国人的消费变化
认识安东尼是在2008年夏天，在怀俄明州的黄石国家公园。当时他正扛着两架相机和四、五个长短不一的镜头，在草丛里等着拍熊。由于同样来自密歇根州的关系，我和他在等待黑熊出现的过程中成了朋友。当时我对他的镜头非常羡慕。他说他在伊普西拉蒂附近经营一家专销克莱斯勒的汽车销售行，距离底特律几十公里的样子，生意还不错，因此一年到头总会去各地探险。在他等着黑熊出现的时候，他太太马莎则带着儿子在佛罗里达的迪斯尼乐园玩。我问他的下一个目的地会是哪里。他说准备2009年去南非。
    3个月后，感恩节的时候，安东尼邀请我去他家吃火鸡。这三个月不仅仅是夏天到冬天的季节变化，更是美国经济全面萧条的见证，而密歇根则是全美国经济最糟糕的州之一。在这个以汽车业为主的地方，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巨头的困境使得成千上万和汽车业相关的人失去了工作。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不知道安东尼的汽车行生意究竟怎么样了。
    这一次晚餐我第一次见到了安东尼的家人。他的妻子马莎最近也面临裁员的危险。他们的房子还需要还贷款，而关键的是房子的价格已经跌到了“水下”——房子的现价已经比他们需要偿还的贷款还低。安东尼的房子买的时候是四十多万，现在的价格只有二十多万了。他们的邻居们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安东尼的汽车行也已经很多天没有卖出一辆车了。他说昨天下午邮差到汽车行送信的时候，五个销售员围着邮差半天要他买一辆可以无息贷款的克莱斯勒商务车，因为邮差是他们在过去的两天见到的唯一外人。
    安东尼只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叫做托马斯。我们聊天的时候托马斯在一边看电视里的动画片。“半年前还想着将来要送他去附近最好的私立学校上学，现在他大约只能是上公立小学了。”安东尼有些黯然。在美国公立学校普遍比私立学校质量差，但是私立学校的学费是公立学校的四、五倍。对于一个收入中等偏上的家庭来说，如果孩子将来要上私立学校，那么几乎从孩子出生开始起就要为他专门存钱。现在看来，送托马斯上私立学校还是一个过于奢侈的打算。
    “我的收入还不错，但是花在房屋贷款上的钱太多了。”安东尼说。根据官方统计，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密歇根人已经在领失业救济了。但更糟糕的是，密歇根州政府已经无力再支付更多的失业救济，只能向联邦政府申请帮助。“和那些没有钱过节的人相比，我的日子还可以过。”安东尼说，“不过，肯定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安东尼和他邻居生活方式的调整很明显地反映在伊普西拉蒂附近的商店上。安东尼所在的小城有四个商场，现在有三个商场里的店面已经没有什么租户了。剩下那个商场中的商家也只是在苦苦支撑。安东尼的妻子马莎正是其中的一家“理发沙龙”的管理。马莎说：“现在来沙龙修理指甲的人越来越少了。如今顾客大约比正常的时候少了一半。当前生意最好的是沃尔玛，大家都去那里买廉价货。”马莎负责的这家沙龙是2006年初开业的，但是这个月的生意却是两年来最糟糕的。而就在马莎说这话的第二天，电视里就传来了令人感慨的消息——纽约一家沃尔玛打折顾客抢购的时候踩死了一个店员。
    安东尼自己的汽车行也早就裁了员工。夏天的时候他有八个销售员，但是现在只有五个。他苦笑着说他的裁员显然为密歇根州美国数一数二的失业率做出了“贡献”。他的汽车行也停止在当地广播和报纸上做广告，因为现在这样的消费形势下，广告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安东尼说：“连我太太都不会因为广告去买衣服了。”
    从秋天开始，安东尼一家的确勒紧了裤腰带。“你知道从感恩节到圣诞节是我们美国人一年中最主要的购物时段。我们家以前也要花很多钱用来过节，甚至光装饰房子外观的钱就要好几千。但是今年我们要精打细算过节了。我们也不准备花钱在房子外面搞什么灯饰。”
    没有了家庭保龄球之夜，没有了在红龙虾（Red Lobster）或者牛排馆（Outback Steakhouse）的晚餐，甚至也没有带孩子去看最新的动画电影。这就是安东尼家这几个月来的变化。安东尼的太太是个电影迷，以前每个月会买四十张DVD，而现在他们担心未来，所以他们尽可能的在家里。他们会从Blockbuster租电影回家看，他们会打牌玩游戏。但是他们没有心情出去。安东尼自己也很久没有去打高尔夫球了，虽然高尔夫是他最大的爱好。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安东尼说。他希望别人来买车，但是他自己却不愿意出去买不必要的东西，所以很显然别人也不会来买车，最后大家的生意都越来越差。全美国越来越多人不愿意乱花钱。“听说中国人不喜欢花钱，喜欢存钱？”安东尼问我，我笑着点点头。他说：“看来美国人就要变得和中国人一样了。”
     安东尼现在的计划是继续努力支撑。但是他说他不知道2009年汽车销售的情况会怎么样。美国政府关于如何挽救三大汽车巨头存在着分歧，这直接影响像安东尼这样的经销商。“一方面很多应该从厂家拿到的钱还没拿到，但是另一方面银行又要催着还贷款。2009年也许销售行就要关门大吉。”安东尼说。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嘴里却冒出一个几乎愚蠢的问题：“那你明年还去南非吗？”“南非？噢，当然不去了。”安东尼指着他的一排镜头说，“也许哪天把这些宝贝都要卖掉了。”